第42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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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談青檸,你的快遞！”宿舍樓的阿姨叫住要出門吃飯的青檸。
拜白津寒的每日一禮物所賜，宿舍樓的阿姨已經認識談青檸了。有時候還會熱心地幫她把當天快遞帶到宿舍。
“哦，謝謝阿姨。”青檸從阿姨手上接過快遞,看向自己的舍友：“你們先去吧,我把東西放上去。”
舍友們應下先行離開。
出了宿舍樓,幾人還是免不了討論起來。
“到底誰在給談青檸寄快遞啊？這都一個多月了,天天寄。”
“而且你們看到了嗎？她收到的好多都很貴啊！”
“我看到了！前天是一個名牌錢包。”
“會不會是她在網上買的A貨？”
“她不是說是一個朋友送的嗎？”
“什麽朋友？男朋友嗎？”
幾人哈哈哈笑起來。
“看談青檸的表現不像男朋友，她從來都不用,把東西都收起來了。可能是追求者之類的。”
“哎，要是有人這麽追我，我肯定就答應了。”江雪羨慕地感嘆了一句。
幾人八卦歸八卦,倒也不會因此對談青檸有什麽異樣的眼光。
如今已經是五月,最後一次模擬考在即，洗澡吃飯都是匆匆忙忙。高三教學樓的課間比以往安靜很多。
所有人都在為了高考做最後的沖刺,談青檸也不例外。
這段時間以來,她收到了各式各樣的禮物：裙子，飾品,包包,零食,墨鏡，數碼產品……
吃的用的玩的應有盡有。
她不知道白津寒臨走前是怎麽準備的，但是每天一個,從未缺席。
現在,她收到快遞的心情已經變得很平靜了。
她將收到的零食分享給了季嵐和舍友。其他的禮物則被全部收在一起,沒有再動。
談青檸繃著神經，努力將所有心思集中在學習上。
高三的生活按部就班，早六點到晚十點的教室井然有序。
這期間，許灼來找過談青檸，欲言又止。
談青檸知道他想說什麽，無非是什麽“警告過你不要早戀”之類的話。但也許是良心發現，許灼並沒有苛責什麽，最終只是鼓勵她不要多想，好好學習。
談青檸點點頭應了。
最近這段時間，她想考醫學院的心思越來越重。
她這次的模擬考成績和上一次差不多，但是名次下降了。
最後一次模擬考一般偏簡單，所以大家都考得不錯。分數也挨得更加近。
按照她的名次，報考省內醫學院夠嗆。
還得加油才行。
清中的住校生一個月一次假期，青檸沒有回家，留在學校自習。
顏薈中途來看望過女兒一次，看見她變尖的下巴於心不忍，叮囑她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了。
青檸面上答應得好好的，心裏卻不敢有絲毫懈怠。
畢竟高考只有一次，誰不是為此拼盡全力呢？
就連有加分資格的實驗班同學都在努力學習，她又有什麽資格放松？
白駒過隙，彈指一瞬。
清中校園裏的枇杷樹結了果子，黃燦燦掛在樹梢。
烈日驕陽的天氣，六月到了。
三棟教學樓外齊刷刷掛著“高考加油”的大紅橫幅。
高考的前幾天，老羅開了最後一次正式班會。
叮囑了幾句高考的註意事項時，一向樂呵的老羅突然閃了淚光。
“我們7班是個很優秀的群體。我們師生一場，話不多說。祝大家前程似錦吧。我們後會有期。”
話音剛落，下課鈴響起。
旁邊的高二樓傳出震耳欲聾的齊聲大吼：“祝學長學姐高考順利！金榜題名！”
沒一分鐘，高一樓也傳來集體的喊叫聲:“曾經你們以清中為榮，現在清中以你們為榮！”
教室裏的同學們互相看看，會心地笑了。
這種事，他們在高一高二的時候也做過。
古話說：“萬般皆下品，惟有讀書高。”
崇尚讀書是刻在骨子裏的事。
處於人生轉折點的高考生們更是全國人民的保護動物。
象牙塔的他們剛剛成年，對於成人世界的風雨絲毫不知。他們青春年少，對未來充滿期待，渴望伴著鮮花與掌聲步入理想的大學。
在這關鍵的時期，幾乎全世界的人都在為他們讓路。
馬路上沒有了喇叭聲，學校門口的地段暫時禁行禁停；小區裏跳廣場舞的大媽們收起了錄音機，互相轉告休息3天；鄰裏間有吵鬧的小孩會立刻遭到父母的阻止……
一句“高考時間”，足以讓周邊所有人暫停手上的事，為考生們營造出安靜祥和的備考環境。
高考的學子們最大，在這幾天，他們清晰地接收到了來自這個世界的善意。
顏薈從家裏趕來，陪談青檸住了幾天賓館。
6月9號的下午，最後一門化學考完。
談青檸回到宿舍樓，從阿姨那將高考這幾天的快遞拿走。
回到寢室，她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收好，一起打包帶走。
拉著行李箱背上書包，青檸站在門口最後看了眼自己的宿舍。
再見了，清中。
高考就這麽轟轟烈烈又悄無聲息地結束在了六月。
談青檸和媽媽坐許灼爸爸的車一同回了槐鎮。
路上，談青檸較以往安靜了許多。
顏薈以為她是沒考好傷心，安慰了幾句。
同坐後座的許灼眉頭皺了皺，出聲詢問：“沒事吧？”
談青檸轉過頭看向許灼：“你覺得這次考試簡單嗎？”
“一般，物理難一點。”
談青檸點點頭，若有所思。
“考完就別想了。”許灼爸爸從後視鏡看了兩人一眼，“這幾天好好放松一下，高中三年不容易。”
“我要去打球。”許灼立刻說。
他有段時間沒打球了，快要憋死了。
青檸的手機響了一下，是季嵐的微信。
她看了眼，擡頭對媽媽說：“媽，季嵐想來找我玩。”
顏薈一口答應，“行啊，來家裏住幾天吧。”
談青檸又轉向許灼：“明天季嵐來玩，一起吃飯。”
“好啊，沒問題。”
到家後，青檸回房間收拾自己的東西。
從3月份到今天，78天過去，她一共收到了78件禮物。
除了被吃掉的食物，還有六十多件。
大大小小的東西，她用了一個行李箱才拖回來。
每一份禮物都附贈了一張卡片，唯獨最後一份禮物盒空空蕩蕩，除了一個pad再沒有別的東西。
是忘了嗎？
青檸猜測著，心裏隱隱不安。
第二天，談青檸的門口很安靜。
一直到下午都沒有快遞員的身影出現。
她的手機也幹幹凈凈的，毫無快遞信息。
是停下了嗎？
青檸有些不放心，請季嵐在來之前幫自己回學校看看。
季嵐在晚飯前發來了微信。
【沒有，門衛室和宿舍樓我都去了，沒有你的快遞。】
看到季嵐的消息，談青檸確認了，白津寒的禮物確實是準備到高考結束。
他臨走前將這78件禮物準備好，一天送自己一個。
以這種方式默默陪伴她到高考結束。
可這之後呢？就這樣了嗎？
談青檸的眼睛發酸。
白津寒臨走前說的話又回響在腦海。
“不要找我。”
“我們不要聯系了。”
……
之前不聯系，她可以理解是怕自己考試分心。
可現在，她已經高考完了，也不能聯系嗎？
談青檸緊緊攥著手機，手心汗濕。
猶豫良久，她打開微信，在和白津寒的對話框打下【我考完試了】。
手指在發送鍵上停留半晌，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了。
這個開場白好像不太好。
【你好】？
——過於官方。
【在嗎】？
——令人煩躁的招呼語第一名。
【謝謝你的禮物】？
——一句廢話。
寫寫刪刪，刪刪寫寫。
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，青檸一個手抖，將信息發了過去。
【最近還好嗎？】
心臟漏跳了一拍，青檸緊張地盯著微信界面，深怕錯過他回覆的第一時間。
一分鐘過去了，無事發生。
兩分鐘過去了，界面依舊平靜。
三分鐘，五分鐘……
青檸等了足足十分鐘，什麽都沒有。連“對方正在輸入”的字樣也沒有出現過。
手機安安靜靜的，信息如同石沈大海。
不對！現在美國還是淩晨吧？
不好不好！
她怎麽在這個時候發微信過去了？
青檸懊惱不已，可惜信息已經發了很久，撤不回來了。
發出去的信息，潑出去的水。
她現在只能等白津寒回覆了。
然而，直到晚上和季嵐許灼吃好晚飯去外面宵夜，談青檸依舊沒有收到回覆。
晚上10點，三個人坐在小吃街的燒烤店。
桌上擺放著點好的各類燒烤小龍蝦，每個人面前一瓶啤酒。
季嵐和許灼相談甚歡。
青檸低頭看了眼手機，默不作聲地喝酒。
“別喝了。”手裏的酒杯被季嵐一把拿下。
談青檸扁著嘴，眼神迷茫，看起來可憐巴巴的。
“談青檸別喝了，我給你換個飲料。”許灼找老板要來一瓶橙汁，倒進談青檸的杯子。
青檸低頭看著眼前的橙汁，沒有動作。
“啪嗒”一聲，一滴淚落在了橙汁裏。
同桌的兩人對視一眼，都嚇壞了。
身為談青檸最好的朋友，他們兩人從來沒見過談青檸哭。
季嵐轉過身，二話不說給了談青檸一個擁抱。
她伸手拍著談青檸薄瘦的脊背，聲線難得溫柔：“怎麽了？沒事啊寶貝。”
“不至於啊談青檸，把酒還給你還不行嗎？大不了我回去被我媽打一頓。您老別哭啊。”許灼也慌了神，將啤酒又換回桌上。
談青檸趴在季嵐的肩膀，哭聲嗚咽。
“我好難受啊。”她哽咽著說，細弱的肩一顫一顫。
從和白津寒分別之後，她一直繃著神經，不敢想也不願想和他有關的事，只想好好把高考結束。
可就在剛剛的某個瞬間，腦海裏繃著的那根弦突然就斷了。
他不回自己的消息了，這代表著什麽，不言而喻。
不是不願回，是沒辦法回。
所有的委屈和難過一瀉千裏，全部都化為了此時的淚水。
“沒事的啊！”季嵐用眼神示意許灼拿紙巾來，繼續輕拍著少女不斷顫抖著的脊背。
“等一等他就回來了啊。他治好病就會回來看你了。不哭了。”
青檸哭著搖頭，伸手接過許灼遞來的紙巾，胡亂在臉上擦。
這頓夜宵結束在談青檸的淚水裏。
青檸和季嵐是被許灼送回家的。
第二天醒來，青檸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機。
——依舊是空空蕩蕩。
談青檸的心也跟著變得空落落的。
季嵐在槐鎮玩了幾天後回家了。
青檸有了時間，便和父母一同去老宅看望奶奶。
父母和奶奶聊天的時候，她一個人去了上次和白津寒來的廟堂。
青檸取了香，先燒香再磕頭。
“進則救世，退則救民；不能為良相，亦當為良醫。”
“佛祖有靈，請讓我的朋友順利度過這一關吧。我願意用一生從醫來還願。我會將畢生奉獻於醫學事業，竭盡可能的幫助更多病人。”
青檸默默在心裏許了願，恭恭敬敬地磕了頭。
回奶奶家的路上，青檸偶然發現街邊新開了一家文藝店鋪。
——慢遙時光。
這是一家賣書兼給未來寄信的店。
很多古鎮都有類似的店鋪，槐鎮也不例外。
鬼使神差地，青檸走進慢遙時光，給三年後的自己寫了一封信。
“未來的談青檸：你是一個很幸運的女生。有寵愛自己的家人，有從小到大的朋友，有感情很好的閨蜜，還有一個很美好的理想。希望這些溫暖與幸運常伴於你。願未來的你依舊樂觀、向上、積極。——18歲的青檸留”
永遠積極，永遠樂觀，永遠向上。
青檸默念著自己的留言，將信投入了郵筒。
青檸回到奶奶家，已經是午飯時間了。
君阿姨早已做好了菜，一家人就等著談青檸了。
“去哪了？打你電話也沒接。”媽媽一邊問一邊示意談青檸洗手吃飯。
“去附近轉了轉。”青檸彎了彎唇。
一家人圍著桌子坐好。
要開飯的時候，青檸抿了抿唇，鄭重宣布：“爸爸媽媽，我想學醫。”
話音落下，餐廳頓時安靜了一瞬。
“啪”地一聲，是顏薈筷子掉在桌上的聲音。
“談青檸，你說什麽？”媽媽的聲音嚴厲，音量提高了八度。
青檸擡頭看向媽媽，語氣平靜：“我想報醫學院。”
顏薈的手掌重重在桌上一拍，碗碟發出幾聲“兵乓”地碰撞聲。
顏薈火冒三丈，氣得發抖，厲聲大叫道：“我怎麽和你說的？啊！爸爸媽媽從小要求過你什麽了？不讓你學醫不是為你好嗎？！”
談青檸低垂著眼不說話。
談明佑嘆了口氣，出聲道：“青檸啊。為什麽突然想學醫了？”
談青檸擡眸看向爸爸，輕聲說：“上以療君親之疾，下以救貧賤之厄，中以保身長全。”
“好啊！”顏薈氣笑了，“學會用張仲景來壓人了？”
“保身長全？你爺爺的醫術醫德出類拔萃，保身長全了嗎？！”
顏薈氣得胸口起伏，粗喘著氣。
身為一個醫生，她深知如今的醫療環境。加之談頁的事給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，她說什麽也不願女兒走學醫這條路。
“可是爺爺不會後悔從醫的。”談青檸小聲反駁，“那是一個意外。”
“行啊。你們高尚，我自私行了吧？！”顏薈站起身來，氣沖沖地走了。
談明佑拍了拍女兒的肩膀，“青檸，想要學醫救人是好事。但是這件事對你媽媽來說太突然了，她需要時間消化。”
談明佑從小就非常尊重女兒的個人選擇。對女兒的大學專業也沒有妻子那麽大的意見。
他只是有些意外。因為“不學醫”已經是談家統一的意見了。
“我知道的，爸爸。”青檸轉向奶奶，又重覆了一遍，“奶奶，我想學醫。”
奶奶的面目慈祥，一雙眼定定看著孫女。
看著看著，眼裏就漸漸有了淚花。
她點點頭，聲音裏有不易察覺的顫抖：“做你想做的事吧，奶奶支持你。”
“你媽媽那裏不要擔心，奶奶去幫你說！”
談青檸的鼻子一酸，眼眶瞬間紅了。
媽媽不同意的時候，她還能有理有據地和她說話。可奶奶一說支持，她卻只想哭。
談明佑看著同樣紅著眼泛著淚的一老一少，無奈地搖搖頭。
“你們先吃飯，我去找顏薈。”
在爸爸和奶奶的聯合勸說下，媽媽終究是松了口。
但她也為此對談青檸生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氣。
談青檸天天在家賠著笑臉，左右奉承，才終於讓媽媽的臉色好轉一點。
她同意了談青檸學醫的意向，但是有兩點要求：一是要上省內的醫學院，二是如果高考分數不夠臨床專業就拉倒。
六月底，高考分數線下來。談青檸的分數不高不低，大概在卡線處。
參加了招生咨詢會，一家人又研究了一番，最終選定了3個醫學院。
一所專業醫科大學，一所綜合性大學的醫學院，還有一個C市本地大學的醫學院。
7月中旬，錄取通知單下來。
談青檸被綜合性大學T大的醫學院錄取了，5年制的臨床醫學。
對於這個結果，談青檸稍稍有點失望。
但是既來之則安之，至少考研究生她還可以再努力一次。
收到錄取通知單的那天，談青檸拍了張照片發給白津寒的微信。
等了半天，依舊是沒有回覆。
她嘆了口氣，已經習慣了。
在家裏再次翻出白津寒送自己的禮物，談青檸第一次打開了pad。
在備忘錄裏，她看到了白津寒的留言。
原來，他把最後一張卡片藏在了pad裏。
手寫的簡簡單單八個字——
“談青檸，我們分手吧。”
談青檸的腦子嗡嗡作響，手上一松，pad砸到了她的腳趾。
她看著地上的pad，半晌回不過身來。
腳趾很疼，可心臟的抽痛更甚。
原來，最後一件禮物是分手禮物。
他早就準備好了，在高考之後說分手。是自己太笨，一直沒有發現pad裏的留言。
如果早早知道，她還會選擇學醫嗎？
恍恍惚惚間，談青檸也不知道答案。
九月，談青檸正式進入T大報道。
T大的宿舍是四人間，其他三人都是談青檸的同班同學。
身為同齡人，大家很快就熟絡起來。
也許真是應了表姐所言，談青檸在開學時就引起了不小的關註。
隨著整個大一軍訓的展開，談青檸的微信收到了越來越多的好友申請。
這裏面基本都是男生，大部分人她連認識都不認識。
還有一些其他系的，也不知道是從哪得知的微信號。
除了必要的，青檸一律沒有理會。
晚上，談青檸和舍友們坐在一塊聊天。
夜空中月光皎皎，星光熠熠。
剛擺脫高考進入大學的少女們免不了談起自己的感情經歷。
宿舍4個人，只有一個有男朋友，其餘三人都是單身。
“不可能吧？談青檸你是單身嗎？”有人驚訝地問。
談青檸點點頭。
舍友蘇檬擺擺手：“沒關系啦，喜歡你的人這麽多。只要你想，很快就能脫單的。”
另一個舍友接話：“是啊，老有人和我打聽，你們方隊那個很白很白的美女是誰。”
談青檸也不知道話題怎麽就圍著自己了，只好委婉地表示現在不想談戀愛。
“為什麽啊？”
青檸開玩笑：“可能因為有個白月光吧。”
“白月光……那他一定很帥很優秀吧？”舍友好奇。
青檸點點頭，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機：“是啊。”
蘇檬“嘖”一聲，“談青檸你這麽好看，要什麽白月光？你應該是別人的白月光才對啊！”
青檸一怔，隔著衣服摸了摸自己的紋身。
半晌，她才輕聲開口：“不，他說我是太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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拜白津寒的每日一禮物所賜，宿舍樓的阿姨已經認識談青檸了。有時候還會熱心地幫她把當天快遞帶到宿舍。
“哦，謝謝阿姨。”青檸從阿姨手上接過快遞,看向自己的舍友：“你們先去吧,我把東西放上去。”
舍友們應下先行離開。
出了宿舍樓,幾人還是免不了討論起來。
“到底誰在給談青檸寄快遞啊？這都一個多月了,天天寄。”
“而且你們看到了嗎？她收到的好多都很貴啊！”
“我看到了！前天是一個名牌錢包。”
“會不會是她在網上買的A貨？”
“她不是說是一個朋友送的嗎？”
“什麽朋友？男朋友嗎？”
幾人哈哈哈笑起來。
“看談青檸的表現不像男朋友，她從來都不用,把東西都收起來了。可能是追求者之類的。”
“哎，要是有人這麽追我，我肯定就答應了。”江雪羨慕地感嘆了一句。
幾人八卦歸八卦,倒也不會因此對談青檸有什麽異樣的眼光。
如今已經是五月,最後一次模擬考在即，洗澡吃飯都是匆匆忙忙。高三教學樓的課間比以往安靜很多。
所有人都在為了高考做最後的沖刺,談青檸也不例外。
這段時間以來,她收到了各式各樣的禮物：裙子，飾品,包包,零食,墨鏡，數碼產品……
吃的用的玩的應有盡有。
她不知道白津寒臨走前是怎麽準備的，但是每天一個,從未缺席。
現在,她收到快遞的心情已經變得很平靜了。
她將收到的零食分享給了季嵐和舍友。其他的禮物則被全部收在一起,沒有再動。
談青檸繃著神經，努力將所有心思集中在學習上。
高三的生活按部就班，早六點到晚十點的教室井然有序。
這期間，許灼來找過談青檸，欲言又止。
談青檸知道他想說什麽，無非是什麽“警告過你不要早戀”之類的話。但也許是良心發現，許灼並沒有苛責什麽，最終只是鼓勵她不要多想，好好學習。
談青檸點點頭應了。
最近這段時間，她想考醫學院的心思越來越重。
她這次的模擬考成績和上一次差不多，但是名次下降了。
最後一次模擬考一般偏簡單，所以大家都考得不錯。分數也挨得更加近。
按照她的名次，報考省內醫學院夠嗆。
還得加油才行。
清中的住校生一個月一次假期，青檸沒有回家，留在學校自習。
顏薈中途來看望過女兒一次，看見她變尖的下巴於心不忍，叮囑她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了。
青檸面上答應得好好的，心裏卻不敢有絲毫懈怠。
畢竟高考只有一次，誰不是為此拼盡全力呢？
就連有加分資格的實驗班同學都在努力學習，她又有什麽資格放松？
白駒過隙，彈指一瞬。
清中校園裏的枇杷樹結了果子，黃燦燦掛在樹梢。
烈日驕陽的天氣，六月到了。
三棟教學樓外齊刷刷掛著“高考加油”的大紅橫幅。
高考的前幾天，老羅開了最後一次正式班會。
叮囑了幾句高考的註意事項時，一向樂呵的老羅突然閃了淚光。
“我們7班是個很優秀的群體。我們師生一場，話不多說。祝大家前程似錦吧。我們後會有期。”
話音剛落，下課鈴響起。
旁邊的高二樓傳出震耳欲聾的齊聲大吼：“祝學長學姐高考順利！金榜題名！”
沒一分鐘，高一樓也傳來集體的喊叫聲:“曾經你們以清中為榮，現在清中以你們為榮！”
教室裏的同學們互相看看，會心地笑了。
這種事，他們在高一高二的時候也做過。
古話說：“萬般皆下品，惟有讀書高。”
崇尚讀書是刻在骨子裏的事。
處於人生轉折點的高考生們更是全國人民的保護動物。
象牙塔的他們剛剛成年，對於成人世界的風雨絲毫不知。他們青春年少，對未來充滿期待，渴望伴著鮮花與掌聲步入理想的大學。
在這關鍵的時期，幾乎全世界的人都在為他們讓路。
馬路上沒有了喇叭聲，學校門口的地段暫時禁行禁停；小區裏跳廣場舞的大媽們收起了錄音機，互相轉告休息3天；鄰裏間有吵鬧的小孩會立刻遭到父母的阻止……
一句“高考時間”，足以讓周邊所有人暫停手上的事，為考生們營造出安靜祥和的備考環境。
高考的學子們最大，在這幾天，他們清晰地接收到了來自這個世界的善意。
顏薈從家裏趕來，陪談青檸住了幾天賓館。
6月9號的下午，最後一門化學考完。
談青檸回到宿舍樓，從阿姨那將高考這幾天的快遞拿走。
回到寢室，她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收好，一起打包帶走。
拉著行李箱背上書包，青檸站在門口最後看了眼自己的宿舍。
再見了，清中。
高考就這麽轟轟烈烈又悄無聲息地結束在了六月。
談青檸和媽媽坐許灼爸爸的車一同回了槐鎮。
路上，談青檸較以往安靜了許多。
顏薈以為她是沒考好傷心，安慰了幾句。
同坐後座的許灼眉頭皺了皺，出聲詢問：“沒事吧？”
談青檸轉過頭看向許灼：“你覺得這次考試簡單嗎？”
“一般，物理難一點。”
談青檸點點頭，若有所思。
“考完就別想了。”許灼爸爸從後視鏡看了兩人一眼，“這幾天好好放松一下，高中三年不容易。”
“我要去打球。”許灼立刻說。
他有段時間沒打球了，快要憋死了。
青檸的手機響了一下，是季嵐的微信。
她看了眼，擡頭對媽媽說：“媽，季嵐想來找我玩。”
顏薈一口答應，“行啊，來家裏住幾天吧。”
談青檸又轉向許灼：“明天季嵐來玩，一起吃飯。”
“好啊，沒問題。”
到家後，青檸回房間收拾自己的東西。
從3月份到今天，78天過去，她一共收到了78件禮物。
除了被吃掉的食物，還有六十多件。
大大小小的東西，她用了一個行李箱才拖回來。
每一份禮物都附贈了一張卡片，唯獨最後一份禮物盒空空蕩蕩，除了一個pad再沒有別的東西。
是忘了嗎？
青檸猜測著，心裏隱隱不安。
第二天，談青檸的門口很安靜。
一直到下午都沒有快遞員的身影出現。
她的手機也幹幹凈凈的，毫無快遞信息。
是停下了嗎？
青檸有些不放心，請季嵐在來之前幫自己回學校看看。
季嵐在晚飯前發來了微信。
【沒有，門衛室和宿舍樓我都去了，沒有你的快遞。】
看到季嵐的消息，談青檸確認了，白津寒的禮物確實是準備到高考結束。
他臨走前將這78件禮物準備好，一天送自己一個。
以這種方式默默陪伴她到高考結束。
可這之後呢？就這樣了嗎？
談青檸的眼睛發酸。
白津寒臨走前說的話又回響在腦海。
“不要找我。”
“我們不要聯系了。”
……
之前不聯系，她可以理解是怕自己考試分心。
可現在，她已經高考完了，也不能聯系嗎？
談青檸緊緊攥著手機，手心汗濕。
猶豫良久，她打開微信，在和白津寒的對話框打下【我考完試了】。
手指在發送鍵上停留半晌，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了。
這個開場白好像不太好。
【你好】？
——過於官方。
【在嗎】？
——令人煩躁的招呼語第一名。
【謝謝你的禮物】？
——一句廢話。
寫寫刪刪，刪刪寫寫。
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，青檸一個手抖，將信息發了過去。
【最近還好嗎？】
心臟漏跳了一拍，青檸緊張地盯著微信界面，深怕錯過他回覆的第一時間。
一分鐘過去了，無事發生。
兩分鐘過去了，界面依舊平靜。
三分鐘，五分鐘……
青檸等了足足十分鐘，什麽都沒有。連“對方正在輸入”的字樣也沒有出現過。
手機安安靜靜的，信息如同石沈大海。
不對！現在美國還是淩晨吧？
不好不好！
她怎麽在這個時候發微信過去了？
青檸懊惱不已，可惜信息已經發了很久，撤不回來了。
發出去的信息，潑出去的水。
她現在只能等白津寒回覆了。
然而，直到晚上和季嵐許灼吃好晚飯去外面宵夜，談青檸依舊沒有收到回覆。
晚上10點，三個人坐在小吃街的燒烤店。
桌上擺放著點好的各類燒烤小龍蝦，每個人面前一瓶啤酒。
季嵐和許灼相談甚歡。
青檸低頭看了眼手機，默不作聲地喝酒。
“別喝了。”手裏的酒杯被季嵐一把拿下。
談青檸扁著嘴，眼神迷茫，看起來可憐巴巴的。
“談青檸別喝了，我給你換個飲料。”許灼找老板要來一瓶橙汁，倒進談青檸的杯子。
青檸低頭看著眼前的橙汁，沒有動作。
“啪嗒”一聲，一滴淚落在了橙汁裏。
同桌的兩人對視一眼，都嚇壞了。
身為談青檸最好的朋友，他們兩人從來沒見過談青檸哭。
季嵐轉過身，二話不說給了談青檸一個擁抱。
她伸手拍著談青檸薄瘦的脊背，聲線難得溫柔：“怎麽了？沒事啊寶貝。”
“不至於啊談青檸，把酒還給你還不行嗎？大不了我回去被我媽打一頓。您老別哭啊。”許灼也慌了神，將啤酒又換回桌上。
談青檸趴在季嵐的肩膀，哭聲嗚咽。
“我好難受啊。”她哽咽著說，細弱的肩一顫一顫。
從和白津寒分別之後，她一直繃著神經，不敢想也不願想和他有關的事，只想好好把高考結束。
可就在剛剛的某個瞬間，腦海裏繃著的那根弦突然就斷了。
他不回自己的消息了，這代表著什麽，不言而喻。
不是不願回，是沒辦法回。
所有的委屈和難過一瀉千裏，全部都化為了此時的淚水。
“沒事的啊！”季嵐用眼神示意許灼拿紙巾來，繼續輕拍著少女不斷顫抖著的脊背。
“等一等他就回來了啊。他治好病就會回來看你了。不哭了。”
青檸哭著搖頭，伸手接過許灼遞來的紙巾，胡亂在臉上擦。
這頓夜宵結束在談青檸的淚水裏。
青檸和季嵐是被許灼送回家的。
第二天醒來，青檸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機。
——依舊是空空蕩蕩。
談青檸的心也跟著變得空落落的。
季嵐在槐鎮玩了幾天後回家了。
青檸有了時間，便和父母一同去老宅看望奶奶。
父母和奶奶聊天的時候，她一個人去了上次和白津寒來的廟堂。
青檸取了香，先燒香再磕頭。
“進則救世，退則救民；不能為良相，亦當為良醫。”
“佛祖有靈，請讓我的朋友順利度過這一關吧。我願意用一生從醫來還願。我會將畢生奉獻於醫學事業，竭盡可能的幫助更多病人。”
青檸默默在心裏許了願，恭恭敬敬地磕了頭。
回奶奶家的路上，青檸偶然發現街邊新開了一家文藝店鋪。
——慢遙時光。
這是一家賣書兼給未來寄信的店。
很多古鎮都有類似的店鋪，槐鎮也不例外。
鬼使神差地，青檸走進慢遙時光，給三年後的自己寫了一封信。
“未來的談青檸：你是一個很幸運的女生。有寵愛自己的家人，有從小到大的朋友，有感情很好的閨蜜，還有一個很美好的理想。希望這些溫暖與幸運常伴於你。願未來的你依舊樂觀、向上、積極。——18歲的青檸留”
永遠積極，永遠樂觀，永遠向上。
青檸默念著自己的留言，將信投入了郵筒。
青檸回到奶奶家，已經是午飯時間了。
君阿姨早已做好了菜，一家人就等著談青檸了。
“去哪了？打你電話也沒接。”媽媽一邊問一邊示意談青檸洗手吃飯。
“去附近轉了轉。”青檸彎了彎唇。
一家人圍著桌子坐好。
要開飯的時候，青檸抿了抿唇，鄭重宣布：“爸爸媽媽，我想學醫。”
話音落下，餐廳頓時安靜了一瞬。
“啪”地一聲，是顏薈筷子掉在桌上的聲音。
“談青檸，你說什麽？”媽媽的聲音嚴厲，音量提高了八度。
青檸擡頭看向媽媽，語氣平靜：“我想報醫學院。”
顏薈的手掌重重在桌上一拍，碗碟發出幾聲“兵乓”地碰撞聲。
顏薈火冒三丈，氣得發抖，厲聲大叫道：“我怎麽和你說的？啊！爸爸媽媽從小要求過你什麽了？不讓你學醫不是為你好嗎？！”
談青檸低垂著眼不說話。
談明佑嘆了口氣，出聲道：“青檸啊。為什麽突然想學醫了？”
談青檸擡眸看向爸爸，輕聲說：“上以療君親之疾，下以救貧賤之厄，中以保身長全。”
“好啊！”顏薈氣笑了，“學會用張仲景來壓人了？”
“保身長全？你爺爺的醫術醫德出類拔萃，保身長全了嗎？！”
顏薈氣得胸口起伏，粗喘著氣。
身為一個醫生，她深知如今的醫療環境。加之談頁的事給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，她說什麽也不願女兒走學醫這條路。
“可是爺爺不會後悔從醫的。”談青檸小聲反駁，“那是一個意外。”
“行啊。你們高尚，我自私行了吧？！”顏薈站起身來，氣沖沖地走了。
談明佑拍了拍女兒的肩膀，“青檸，想要學醫救人是好事。但是這件事對你媽媽來說太突然了，她需要時間消化。”
談明佑從小就非常尊重女兒的個人選擇。對女兒的大學專業也沒有妻子那麽大的意見。
他只是有些意外。因為“不學醫”已經是談家統一的意見了。
“我知道的，爸爸。”青檸轉向奶奶，又重覆了一遍，“奶奶，我想學醫。”
奶奶的面目慈祥，一雙眼定定看著孫女。
看著看著，眼裏就漸漸有了淚花。
她點點頭，聲音裏有不易察覺的顫抖：“做你想做的事吧，奶奶支持你。”
“你媽媽那裏不要擔心，奶奶去幫你說！”
談青檸的鼻子一酸，眼眶瞬間紅了。
媽媽不同意的時候，她還能有理有據地和她說話。可奶奶一說支持，她卻只想哭。
談明佑看著同樣紅著眼泛著淚的一老一少，無奈地搖搖頭。
“你們先吃飯，我去找顏薈。”
在爸爸和奶奶的聯合勸說下，媽媽終究是松了口。
但她也為此對談青檸生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氣。
談青檸天天在家賠著笑臉，左右奉承，才終於讓媽媽的臉色好轉一點。
她同意了談青檸學醫的意向，但是有兩點要求：一是要上省內的醫學院，二是如果高考分數不夠臨床專業就拉倒。
六月底，高考分數線下來。談青檸的分數不高不低，大概在卡線處。
參加了招生咨詢會，一家人又研究了一番，最終選定了3個醫學院。
一所專業醫科大學，一所綜合性大學的醫學院，還有一個C市本地大學的醫學院。
7月中旬，錄取通知單下來。
談青檸被綜合性大學T大的醫學院錄取了，5年制的臨床醫學。
對於這個結果，談青檸稍稍有點失望。
但是既來之則安之，至少考研究生她還可以再努力一次。
收到錄取通知單的那天，談青檸拍了張照片發給白津寒的微信。
等了半天，依舊是沒有回覆。
她嘆了口氣，已經習慣了。
在家裏再次翻出白津寒送自己的禮物，談青檸第一次打開了pad。
在備忘錄裏，她看到了白津寒的留言。
原來，他把最後一張卡片藏在了pad裏。
手寫的簡簡單單八個字——
“談青檸，我們分手吧。”
談青檸的腦子嗡嗡作響，手上一松，pad砸到了她的腳趾。
她看著地上的pad，半晌回不過身來。
腳趾很疼，可心臟的抽痛更甚。
原來，最後一件禮物是分手禮物。
他早就準備好了，在高考之後說分手。是自己太笨，一直沒有發現pad裏的留言。
如果早早知道，她還會選擇學醫嗎？
恍恍惚惚間，談青檸也不知道答案。
九月，談青檸正式進入T大報道。
T大的宿舍是四人間，其他三人都是談青檸的同班同學。
身為同齡人，大家很快就熟絡起來。
也許真是應了表姐所言，談青檸在開學時就引起了不小的關註。
隨著整個大一軍訓的展開，談青檸的微信收到了越來越多的好友申請。
這裏面基本都是男生，大部分人她連認識都不認識。
還有一些其他系的，也不知道是從哪得知的微信號。
除了必要的，青檸一律沒有理會。
晚上，談青檸和舍友們坐在一塊聊天。
夜空中月光皎皎，星光熠熠。
剛擺脫高考進入大學的少女們免不了談起自己的感情經歷。
宿舍4個人，只有一個有男朋友，其餘三人都是單身。
“不可能吧？談青檸你是單身嗎？”有人驚訝地問。
談青檸點點頭。
舍友蘇檬擺擺手：“沒關系啦，喜歡你的人這麽多。只要你想，很快就能脫單的。”
另一個舍友接話：“是啊，老有人和我打聽，你們方隊那個很白很白的美女是誰。”
談青檸也不知道話題怎麽就圍著自己了，只好委婉地表示現在不想談戀愛。
“為什麽啊？”
青檸開玩笑：“可能因為有個白月光吧。”
“白月光……那他一定很帥很優秀吧？”舍友好奇。
青檸點點頭，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機：“是啊。”
蘇檬“嘖”一聲，“談青檸你這麽好看，要什麽白月光？你應該是別人的白月光才對啊！”
青檸一怔，隔著衣服摸了摸自己的紋身。
半晌，她才輕聲開口：“不，他說我是太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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